十、《碧雲集》三卷 南唐李中撰
李中字有中,九江(今屬江西)人。曾與劉鈞共學于廬山國學。元宗時,仕于下蔡。交泰二年,以雙親老病,表請歸家侍奉。後主時,任吉水縣尉。乾德二年後,歷任晉陵、新喻縣令。開寶五年,又轉淦陽縣令。六年,集五七言兼六言詩二百篇為《碧雲集》,孟賓于為之作序。稱其詩“緣情入妙,麗則可知”, “可與賈島、方干相比肩”。卒年不詳。生平事蹟詳《碧雲集》及孟賓于序、《郡齋讀書志》卷一八、《唐才子傳校箋》卷一〇。
李中與詩人沈彬、左偃、史虛白、匡白善,多有酬和,亦有詩涉及柴再用、喬匡舜、韓熙載、張洎、徐鉉、湯悅等名臣。其詩在宋元之間流佈不廣,總集僅見元方回《瀛奎律髓》引及《春日野望》一首,許以“新異”、“淡而有味”之評。至辛文房《唐才子傳》則詩有“驚人泣鬼之語”。
此集三卷,《崇文總目》、《宋史藝文志》著錄皆同,惟《郡齋讀書志》作二卷,疑偶誤“三”為“二”耳。此本為南宋陳氏書棚本,收藏印有季滄葦、徐健庵等,書末又有“泰興季振宜滄葦氏珍藏”題記,知清初為泰興季振宜、崑山徐乾學所藏。末附黃丕烈跋,稱道光癸未(1823)得于崑山一書肆,殆即徐氏散出之書。至清末此書與宋刻《李羣玉詩集》並歸鄧邦述,鄧氏珍惜,命書齋為羣碧樓以為紀念。商務印書館借鄧氏所藏,影印收入《四部叢刊初編》,以廣其傳。原本今存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傅斯年圖書館。臺灣國家圖書館藏有琴川張氏小瑯嬛福地影鈔本,亦據此本出。本書則據《四部叢刊》本影印。
本集收詩凡三百十首,《全唐詩》卷七四七至七五〇錄為四卷。李中雖官職、詩名皆不甚顯,然以南唐原編別集,經歷千年而得巍然保存,是可珍貴。其集述其經歷感受,及與當時詩人文士之交往,亦頗可資研究。
十一、《翰林學士集》
唐佚名編。本書為日本尾張國真福寺藏唐卷子本,清光緒間貴陽陳田、陳矩兄弟在日得見,據以影寫一本,歸而收入《靈峰草堂叢書》本行世。本書即據復旦大學圖書館所藏該本影印。
此集收錄唐太宗時君臣唱和詩五十一首,分屬十三題,其中許敬宗最多,凡十二題十三首,另詩序一首,其次為唐太宗八題九首,上官儀五題六首,其他十五人各一首至三四首不等。據各詩詩題及諸人署銜來推測,諸詩大致作于太宗貞觀八年至二十三年太宗去世以前。其中僅十二首見于《全唐詩》,其餘皆不見于中國傳世文獻,可補《全唐詩》之缺落,尤稱珍貴。
此集原卷首缺,書名佚失,所存自目錄後半頁起,卷末有“集卷第二,詩一”字樣。舊題《翰林學士集》,不知始于何時。唐設翰林學士在玄宗以後,唐初無此官名,書名絕非原集名。日人森立之《經籍訪古志》謂“書中所載,許敬宗詩居多,而目錄每題下稱同作幾首,似對敬宗言”,因疑為“敬宗所撰”。服部宇之吉《佚存書目》則另擬題為《貞觀中君臣唱和詩集》。大阪市立美術館編《唐鈔本》附福本雅一解說,則認為可稱《弘文館學士詩集》或《唐太宗御製及應詔詩集》。今人甚或認為係許敬宗所編數種大型總集之殘卷。陳尚君校訂本本集(收入《唐人選唐詩新編》,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一九九四年)認為各組詩多為太宗首唱,而目錄殘葉則均以許敬宗詩立目,以太宗及諸臣為附見,若敬宗自編,自應尊君抑己,斷不可如此,應判定本集應為敬宗子孫或門人為其所編別集之殘帙。
此集原卷尚存于日本名古屋真福寺,有影印本可見,以之與陳氏影寫本對刊,如“五言奉和侍宴儀鸞殿早秋應詔並同應詔四首並御詩”下,原卷有“賦得早秋”四字,為太宗首唱之原題,影寫本脫去。褚遂良《五言春日侍宴望海應詔》一首中“麾城湛盧劍,舞戟少年場”二句,影寫本僅存“麾城湛”三字。至于字形因影寫而致誤者,如收詩第一首“流形肇分”,“肇”誤作左石右聿,“皇靈啓統”,“啓”誤作“拓”,學者亦應有所注意。
天津圖書館藏《翰林學士集》
清光緒十九年(1893)貴陽陳田刻本
十二、《唐詩鼓吹》十卷
題金元好問輯,元郝天挺注,明廖文炳解。本書據北京圖書館藏清順治十六年刻本影印。每卷首題:“元資善大夫中書左丞郝天挺注,古岡後學廖文炳解。虞山後學錢朝鼒、王俊臣、王清臣、陸朝典參校。”書前有錢謙益序,稱“里中陸子敕先、王子子澈、子籲偕余從孫次鼐服習《鼓吹》,重為較讎,兼正定廖氏注解,刻成而請序于余”。知朝典字敕先,清臣字子澈、俊臣字子籲,朝鼒字次鼐,校定該本成而倩謙益序行。四庫全書已收《唐詩鼓吹》十卷,為郝天挺注本,稱有“國朝常熟陸貽典題詞”,提要稱“天挺之註,雖頗簡畧,而但釋出典,尚不涉於穿鑿,亦不似明廖文炳等所解,横生枝節,庸而至於妄也”。是當時曾見廖本而不取,且所據本亦出常熟陸氏,為同一淵源。本書書前有《凡例》十五條,稱“廖君,新會人,舉孝廉,為瓊山學博。其於是編也,竄取原注,雜以荒陋鄙俗之說。茅葦盈前,率皆削去,而其每詩附以解義,往往與注同轍。然而推其志意,實切婆心。故一一更定,以附篇末,未必無小補于初學也”。其他各則亦多稱於廖解“詳觀其解,頗近於迂,故悉改正”,“若廖解之謬,去者過半”。是四人於廖解刪略頗多。另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79年影印《唐詩鼓吹箋注》,卷端題識及書前《凡例》同本書,但無錢序,有陸貽典題詞及王清臣、王俊臣二《小引》,或即四庫本所據者。四庫本僅存郝注,將廖解全部刪去,故本書收錄四人校定本,尚有必要。廖氏于每首詩後皆作解說。其解說甚為淺顯通俗,大多據原詩敷衍成文。如卷二岑參《和賈舍人早朝大明宫》,原詩云:“雞鳴紫陌曙光寒,鶯轉皇州春色闌。金闕曉鐘開萬戸,玉階仙仗擁千官。花迎劍佩星初落,栁拂旌旗露未乾。獨有鳳凰池上客,陽春一曲和皆難。”廖解云:“雞鳴紫陌,曙色猶寒,時方暮春,故鶯囀皇都。而君視朝之際,玉階仗列,共擁千官。是時也,花迎劒佩,星初落而未沉;栁拂旌旗,露尚凝而欲滴。此皆言時之早也。末謂舍人若白雪陽春,難于屬和,其才思之高妙,當可想見矣。”再如卷六杜牧《登池州九華峯寄張祜》:“有感中來不自由,角聲孤起夕陽樓。碧山終日思無盡,芳草何年恨始休。睫在眼前猶不見,道非身外更何求。何人得似張公子,千首詩輕萬戸侯。”廖解云:“此因登山觸景,懷人而作也。首言百事感心,不能自主,況聞角聲孤起,而懷人感事,其又何窮耶?若碧山一對,而愁思愈長,芳草一生而旅恨不息,乃所為有感中來也。以余念身世之事,睫在眼前,猶且不見,道非身外,亦又何求。是而思君之高致,以詩賦為重,以封侯為輕,忘利修道,此真能自見其睫,近求諸身者也,其誰得而及之耶?”語意淺俗,雖可為童蒙作詩意之串講,略及詩歌之意旨,然解者于原詩之作者生平、寫作原委及作品寓意,皆無所解,僅就文本敷衍成解,難免受到有“荒陋鄙俗”、“庸妄”之譏。四庫不取,是可理解。本書收入,存明人通俗講詩之案例,于學者亦或可參考一二。至今人韓成武等點校《唐詩鼓吹評注》(河北大學出版社2000年),署“清錢謙益、何義門評注”,據此本亦可知錢僅作序,未曾作評。
天津圖書館藏《註唐詩鼓吹》十卷之《唐詩鼓吹序》
明嘉靖十七年(1538)葉氏廣勤書堂刻兩節本
2011年8月13日于復旦大學光華樓
【收入《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·集部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14年,感謝陳尚君老師授權發佈。】
编辑:汪宇航